兩人已經(jīng)走進餐廳，林婉絲毫沒有喊我過去的意思。
我知道，姐妹局，我不應(yīng)該上前。
“原來他就是裴昭，和我印象里的那個不太一樣?！?br>餐廳門沒有關(guān)緊，宋許之的輕語從門縫里傳出來。
“是么？”林婉的聲音沒有起伏，聽不出情緒。
一如她對我的態(tài)度，淡漠里藏著厭惡。
我起身，準(zhǔn)備上樓，透過玻璃的反光，我看清楚此刻的自己。
雙眼無光，雙頰凹陷，唇色蒼白，形容憔悴，哪里有一點傳聞中裴少的形象。
不怪宋許之發(fā)出這樣的感嘆。
“隋少，您回來了?！惫芗业穆曇粲采∥疑蠘堑哪_步。
轉(zhuǎn)身，便看見隋安大步走進來。
他應(yīng)該是剛出席完活動，舞臺妝還沒有來得及卸掉，微煙熏妝加持下的眼睛更加明亮，頭頂光影落下，為他的臉添了幾分妖冶。
這并不妨礙我的拳頭落在他的臉上。
“隋安，我的病歷呢？”
隋安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，更沒想到我居然還有力氣，硬生生挨了一拳。
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跡，正臉看我，咧嘴一笑，露出被血然染紅的牙齒，“裴昭哥，你在說什么？什么病歷本？”
林婉聽見聲音出來，厲聲質(zhì)問：“裴昭，你又發(fā)什么瘋？”
“婉姐，我沒事?！彼灏参嬷?，低眉順眼，還不忘寬慰林婉：“裴昭哥可能對我有些誤會。聽裴昭哥提到病歷，好像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，他著急一些也很正常。”
他越是乖巧懂事，越顯得我暴躁極端。
林婉面色陰沉，看向我的眼神更多了幾分厭惡。
“你把我的病歷藏到哪里了？”
我渾身顫抖，目光鎖在隋安的身上，克制地攥緊雙拳，才不至于一拳頭落在他臉上。
理智在看見隋安的瞬間早就所剩無幾。
宋許之對我的印象不好，未必會答應(yīng)下一次見面會診，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，讓她看見我的病歷，相信我確實患有癌癥，才有讓她給我診治的希望。
此時此刻，我只想拿回我的病歷。
“裴昭哥，我根本沒有見過你的病歷，是不是你記錯地方了？”
“裴昭，夠了。”林婉厲聲呵斥，揚聲搶在我之前開口：“你本來就是裝病，哪里來的病歷?！?br>她甚至沒有多問一句，就相信了隋安的話。
我強撐著讓聲音如往常一般：“不如我們查監(jiān)控，看他今天下午有沒有從我的房間拿走東西。”
林婉沒有理會，拉著隋安朝餐廳走。
“林婉。”
“二樓的監(jiān)控已經(jīng)被我拆掉了。”林婉唇角笑容意味不明：“我不喜歡把隱私暴露在監(jiān)控之下，所以拆了?！?br>她語氣加重：“我沒有監(jiān)視別人的癖好?！?br>我微微出神。
二樓走廊的監(jiān)控是我裝的。
看林婉這樣，她以為我裝監(jiān)控是為了監(jiān)視她。
她不記得了。
結(jié)婚不久，家里進賊，林婉說晚上總是聽到房間外面有腳步聲，我擔(dān)心她的安危，專門在二樓裝了監(jiān)控，又加強了保鏢巡邏。
本以為她會被我的貼心所折服，沒想到她卻說我是控制狂。
我苦笑，“我腦子沒病，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，林婉，相信我一次好嗎？”
不對，我腦子有病，生理和精神上都是。
我不該讓林婉相信我，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。
“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。”林婉重復(fù)一遍，發(fā)出一聲嗤笑：“裴昭，你這樣挺沒意思的?！?br>眼見氣氛僵持，宋許之出來打圓場：“下次你提前準(zhǔn)備好病歷，我們細(xì)說，我還會在國內(nèi)待一段時間?！?br>“許之，你就是太善良，才會被人利用?！绷滞竦溃骸澳惆讶思耶?dāng)成患者，人家卻不知道在想什么。”
“我沒有......”我欲為自己辯解。
林婉沒有理會，挽著宋許之的胳膊朝餐桌走去，還不忘道歉：“不好意思，讓你看笑話了?！?br>“沒事?！彼卧S之?dāng)[手表示自己不介意。
“裴昭哥，你不要總是惹婉姐生氣，我看你今天一下午都在睡覺，肯定餓了，快過來吃飯。”隋安上前想要拉我的手，被我推開，又可憐巴巴看著林婉。
“不用理會他，愛吃不吃?！绷滞襁B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我。
宋許之的視線在我和隋安身上打轉(zhuǎn)。
她大概也沒想到我同意和其他男人與林婉共處一個屋檐下。
那眼神，是同情，是憐憫，還是嘲笑，是厭惡呢？
身側(cè)的拳頭無意識握緊，我嗓子發(fā)緊，艱難出聲：“我不餓，你們吃。”
轉(zhuǎn)身走出餐廳，我并沒有上樓，而是回到客廳，等著宋許之吃完飯。
雖說宋許之已經(jīng)答應(yīng)還會再來幫我看診，我卻擔(dān)心有變數(shù)，最好可以加到她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
隋安很會活躍氣氛，三言兩語間就惹得林婉和宋許之嬌笑連連。
餐廳里一片歡聲笑語。
我坐在沙發(fā)上，看著指針一點點移動，眼皮越來越沉。
我的精神真是越來越差了。
意識昏昏沉沉，耳邊歡笑聲忽遠(yuǎn)忽近，我好像進入一個盜夢空間，一會兒是我和林婉結(jié)婚時大家祝福的聲音，一會兒是林婉和隋安宋許之說笑的聲音。
“先生?！?br>睜開眼，便是管家放大的臉。
“宋醫(yī)生呢？”我坐直身子，左右環(huán)顧，整個一樓都安安靜靜。
“宋醫(yī)生已經(jīng)走了。”
一句話直沖靈臺，我瞬間站起來：“走多長時間了？”
“才出門。”
我什么都顧不上，直接沖了出去。
還好，宋許之還沒有離開。
她發(fā)動車子準(zhǔn)備離開，卻看見我突然出現(xiàn)在她車前，猛踩剎車。
“裴昭，你干什么？”宋許之從車上下來，清冷眉眼之間藏著不耐煩，右手食指輕輕將眼鏡扶正。
“宋醫(yī)生，你什么時候有時間？我想請你看看我的病歷?！蔽乙仓雷约旱男袨橛行┨仆唬B連鞠躬。
宋許之站在原地未動，眼睛藏在鏡片后，我窺探不出她的內(nèi)心。
夜色沉寂，唯有頭頂路燈明亮，光束落在她的身上，我聽見她說：“你掃我?！?br>這一句話，與我而言，宛如天籟。